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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0章 :命裏有時終須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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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他遮掩長袖善舞,她還會得陪著歡喜,年紀漸長,他已經越過平起平坐的那道坎,而她明顯落於下風,知道自己越來越不是她的對手,不過在華府,他依然擺正位置,將她高高放在那裏。

有時候,她甚至懷疑,他是故意如此,最早是讓她舍不得走下來,如今是逼迫她不敢走下來,上頭風大天寒,她有些冷到發顫,卻無人可說。

有時候,同珍珠說一兩句,珍珠最是聰明,知道這個家裏頭,誰才真的能當家做主,所以每每都聽著淡淡而笑,她說過幾次心生厭煩,索性就不再多說。

因為太多話都是為了能有人聽,沒有聽者,都是白費力氣。

她知道有春娘這個人的時候,反而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激動忿忿不平,是因為沒出嫁之前的那些棱角都被一年一年磨平了,還是早就預想過會有這樣一天,反而不再驚訝。

換而言之,華封要是一輩子守著家裏頭兩個沒名沒分的丫環,才更加有問題。

這一次,連珍珠都忍不住了:“夫人,外室的事情,遲早是個禍端,老爺花了那麽大的手筆,將人單獨安置起來,你又瞧不見,又聽不著,不如想辦法弄到大宅來,好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討生活,料得她折騰不出什麽花樣。”

她險些被說動了,再細想一下,依然搖了搖頭,凡事都要看倆面,如果有人說,華封置下外宅是明晃晃的挑釁,那麽若是想到,不讓外室與她面對面是生怕她難堪,眼不見為凈,比較符合她的性格。

畢竟老夫老妻,有些默契還是有的。

她知道的始終不多,華封也沒有提出過其他的非分之意,去那邊的次數太少,還不如留在家中陪她吃飯的次數多,若非得到消息的渠道牢靠,她都懷疑是否真的有那樣一處地方,那樣一個女人。

既然,他能夠做得這樣平衡,那麽,她樂得睜只眼閉只眼,兩個兒子放在那裏,就像華封說的最真心的一句話,沒有人能夠撼動你華夫人的地位。

這是他能夠給出最好的承諾,要是換做十年前,她或者還會嗤之以鼻,覺得沒有什麽好稀罕的,到了現今的年紀,才會懂得珍惜。

她相信了華封的這句承諾,他也一直做得很到位。

春娘懷孕的消息又傳來,她想了又想,一晚沒有合眼,她這輩子第一次整夜不合眼就是為了華封,後來一次又一次,依舊是為了他,以往聽家中老仆說夫妻兩人是前世的冤家,可當真是不錯。

她將倆個孩子從私塾接回來,小的那個才三歲多一點,已經會得寫簡單的字,拿著宣紙給母親看,她看得又耐心又仔細,大的孩子更加懂事,見她臉色灰白,關切的詢問母親是否身體不適,她怔了怔擡起頭來,目光從左看到右,又從右看到左,不知為何,一顆懸著的心又落回肚子中。

她問大兒會不會寫,命裏有時終須有,命裏無時莫強求?

大兒認真想想,答道,每個字都會寫,但是句子不曾聽過,她讓珍珠取出紙筆硯臺,大兒很聽話,依言將兩句話,畢恭畢敬的寫下來,墨跡未幹,母子三人耐心的等著,大兒突然又說道:“母親,想到這個句子的人,心裏一定很難過。”

她沒想到孩子會說這話,輕聲問原因,大兒笑一笑,沒有回答,他的手摸在母親臉上,孩子的手很細軟,很舒服,小兒見了不甘示弱,也將小手探過來,按住她的另半邊臉,她笑起來,笑得淚花四濺。

她以為孩子尚小,不會懂得大人的心思,實則在這樣的家中長大,他們恐怕事事明白,她展開雙臂將兩個孩子一同摟住,不想去計較了,真的不想去計較了,能夠保住她目前所有的,總好過得不償失,抓不住更多的。

華封依然每個月只去外宅一兩次,她開始有些同情那個不曾謀面過的女人,至少她懷著身孕的兩次,丈夫三兩天還能出現一次,陪她吃飯喝茶,說小會兒的話。

而那邊格外的安靜,也讓她越發平靜,或者華封選的就是個老老實實的女人,給什麽拿什麽,懂得不能要求太多,貪心必失的道理。

消息再傳來時,那邊的小女兒已經兩個月,不是她的消息不靈通,而是她沒有再刻意去打聽的習慣,要是沒有後頭的意外,那麽相安無事的平衡,應該還能夠維系很多年,很多年。

故事說到這裏,沈念一依然沒有露出丁點不耐煩的神色,他知道華夫人需要雙好耳朵,有些事情已經壓抑在她心裏太久,不說出來就化成戾氣,傷害到自己,也傷害到別人。

“沈大人好耐心。”華夫人大病未愈,有些喘不過氣來,珍珠趕緊過來替她揉著後背處,她揮了揮手道,“不用,不用,喝口水就能好的。”

沈念一等著她喝完水才問道:“既然已經不想計較,為何要對春娘母女窮追不舍,步步相逼?”

華夫人直視過來,理所當然道:“華封慘遭橫禍,死於公務,難道他流落在外的骨血不應該接回華府收養嗎?”

“不是這樣簡單一句話可以推托的吧,否則我為何要到府上來問個究竟?”

“春娘是什麽身份,一個外室,沒名沒分,你可知她是華封從外頭買回來的女子,賣身契都沒有撕毀,華封就放在他書案的小抽屜中,還是我替他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。”華夫人不住冷笑道,“他根本沒有當她是個正經的妾室,到底他存了什麽心思,我是猜不到了,但是孩子絕對不能留在那樣一個女人身邊,否則,我對不起華封!”

“那麽,華夫人為了這個想法,就不擇手段,甚至不惜將春娘逼死?”沈念一同樣咄咄逼人,根本不會被對方的氣勢壓倒,春娘從來沒有強求過什麽,她只得如意一個孩子,一個依托,既然從來沒有給過人家名分,沒有給過如意名分,那麽為什麽要用這個做借口,把可憐人往死角逼。

“我哪裏有要弄死她,真正是玩笑,我是刑部侍郎的正妻原配,刑部尚書的外甥女,哪怕是個無知婦孺,也知道殺人償命的道理,沈大人,你且仔細看看我,是那種會為了個不起眼的女人,搭上自己性命與名聲的蠢貨嗎!”

她一連串的話,收都收不住,可見是動了真怒,說到最後,直接站起身來,像是要花費巨大的氣力,胸口不住起伏,忽而五官抽搐下,張口吐出口鮮血,濺在地上,實在刺眼。

沈念一見她沖動如此,傷心傷肺,反而不能再指著面目責問,珍珠見華夫人吐血嚇得魂都沒了,趕緊過來扶著她坐下來,連聲詢問可要尋大夫來醫治。

華夫人急喘了一通氣,反而臉色恢覆了三分血氣:“不,不用去喊大夫,那些藥,我已經吃得厭煩,既然沈大人要替那對母女伸冤,那麽就讓我把話攤開來說說清楚。”

她從華封死後,想到還有一個幼女流落在外開始說起,最初是派遣珍珠過去,珍珠的一張伶牙俐齒,將大宅的好處都說盡了,那個春娘一副油鹽不進的死氣沈沈,別人都說外室都是狐媚子的妖嬈女人,珍珠卻覺得春娘比華夫人還要顯出老態,一張臉孔依然標致,只是眉宇間總是鎖著一股愁雲,說是因為華封突然亡故,患得患失,心有不安吧,那股愁雲又不像是最近才染上去,明明經年歲月,所以住下來,就不肯再走。

更加令得珍珠沒有想到的,是外宅中的清冷,那麽大的地方,就一對老夫婦伺候前後,都不能算是伺候,春娘對那個老婦說話時,客客氣氣,好似老婦才是主人,她卻是個過客,珍珠看不過眼,回來添油加醋,都同華夫人說了,說那個小女孩長得比同齡人略小,手腳纖細,可見照顧的不太周全,又說府中兩位公子大小都是白白胖胖過來,身健體康,沒病沒災。

華夫人下了決心,一定要將那個不受待見的孩子接回來,那是華封的骨肉,按著大宅院中的規矩,也就是正室的孩子,可以稱她母親,她樂得多個小女兒。

誰知道,去一次碰一次壁,她已經挑選了府中拳腳功夫不錯的幾個壯丁,還是沒有能夠將孩子搶奪過來,回頭的人眼黑臉腫,只說不知中了什麽邪,那個宅院壓根進不去,總覺得裏頭黑燈瞎火,陰風陣陣。

華夫人見多識廣,聽了這些回話,明白那對不知姓名的老夫婦應該是華封留下的高手,再看看那些家丁的嚴重傷勢,可見對方手段毒辣,不留情面,明明知道,明明知道這些人都是大宅中派遣過去的,打了他們,就等於是重重打了她的臉。

她咽不下去這口氣,思量再三,去刑部討救兵,要是再不抓緊,她生怕那個外室卷帶了細軟和孩子逃跑,此事沒有明著而來,她私下送去謝禮,讓刑部借調十多個好手,就等著春娘出城之時,一錘定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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